林芳菲没忍住，“哼！”她出去了，拉着景琳，“厨房没什么菜，我们去买菜。”

景琥也要跟着去，林芳菲挥挥手，“你留在家里，不许跟着！”

屠墨初眉头皱起。他思维敏捷，林芳菲不要景琥跟着，那肯定是要单独跟景琳说什么。他洗菜的手微微一顿，眼眸漆黑幽深。

景琳挽着母亲的胳膊，往离小区不远的菜市场走。

林芳菲小声问：“证领了？”

景琳点点头，此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洒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别有一番静谧安逸。

林芳菲这几天都没睡好，她问景琳，“你也知道费航那件事了对不对？你是自愿嫁给屠墨初的吗？”

“嗯，我知道。屠墨初没有逼我，我觉得嫁给他挺好的。”

林芳菲点点女儿的额头，“你这个傻瓜，挺好的、挺好的，他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的？”

景琳捂住额头，“我觉得他哪里都好。”

林芳菲说：“结婚这件事，我和你爸是迫不得已同意，但是琳琳，妈妈必须跟你说……”

林芳菲看着年轻的女儿，“结婚不是谈恋爱，是两个人柴米油盐的琐碎过日子，远比外人想象的难，你不能保证对方能爱你一辈子。屠墨初，他不是好的结婚人选，首先是他的家庭，他爸妈离异，谁也不愿意养他，这种家庭走出来的孩子性格捉摸不透，想得也多。而且你想想，你嫁过去，他前有个亲妈，后有继母继妹，还有个感情拎不清的爸。甚至你们都快结婚了，他亲妈还不知道在哪里，这样的家庭多让人糟心。”

“其次，他坐过牢，你嫁给他，会承受很多闲言碎语，有些人说话特别难听。”

“最后就是……他的身体问题，别人因为这个，看你总会带着不一样的目光。不说别人如何，就说他自己，现在年轻还好，以后老了，你们两个人生活，你难不成要当牛做马伺候他？”

景琳静静听着，等林芳菲说完，她看着远处的小巷，市井热闹，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家庭不好，不意味着他不好，妈妈，这个世上，受害者似乎总是有罪。他不会的，我教他，他不能理解的，我带他体会。没有人生来就好或者坏，不能因为命运对他不公平，我们也对他不公平。”

她的声音平和，“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不介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就无关紧要。他身体……我明白，可是妈妈，你说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年轻时他宠爱我大半生，老了我也应该照顾他不是吗？”

这番话让林芳菲不由愣住，她本是怕女儿年轻不懂事给她讲些道理，却没想到琳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林芳菲心中触动，面上却不想松口，“说得好听，先去买菜。”

卖豆腐的刘奶奶老了，脸上的皱纹一条条刻画着岁月的沧桑。林芳菲平时买菜喜欢讨价还价，偏偏买豆腐时从不讲价，每次还多买点。

母女俩买好东西，林芳菲斜了眼女儿，“长大了伶牙俐齿，说不过你。没过日子时说得好听，到时候我看你后不后悔？”她压低声音，“你看刘奶奶，她丈夫是个瞎子。刘奶奶年轻时糟了不少罪，老了还每天天不亮推着车子卖豆腐，她丈夫什么忙都帮不上，你说一辈子苦不苦？”

林芳菲说完想起那张五百多万的银行卡，绷住脸才没让严肃的表情破裂。

景琳愣了愣，小声反驳，“可是刘奶奶每天都是笑着的，其他阿姨奶奶们有健全的丈夫，脸上还没有笑容呢。”

林芳菲恼羞成怒，“懒得管你！”

“懒得管”女儿的林芳菲忍了一路，快到家门口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多大我多大，你吃的米还没你妈吃的盐多！你还在念书呢，万一过几年反悔，你哭鼻子都来不及。就说最基本的，结婚你俩总得同床吧，你老实跟我说，他碰过你没有？”

景琳先前还能淡然接话，可是平时让她保护好自己的妈妈，这时突然问出这种直白的问题，她的脸一下红了，“没、没有。”

林芳菲听到这个回答，总算松了口气，没有更加讨厌屠墨初，算他知道分寸。“那我也说句实话，我到底看着他长大，人品是没多大问题，可是他毕竟和健全的人不一样。你们这个时代不兴什么贞洁清白，妈妈只希望你知道，即使要和他同床，你也要知道分寸。你现在多大？真确定陪他一辈子？有了孩子怎么办？到时候想……”想离都会有顾虑。

转而一想，这话特别不吉利。林芳菲硬生生打住，“这些事你自己衡量。”

衡、衡量啊，景琳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那张红色的婚房大床。她捂住发烫的脸，是呀，这个是唯一让她有点茫然又有点慌的事了。

景琳跟着林芳菲进屋，景振昊闷不吭声地看电视，小景琥在写林芳菲给他买的习题，屁股下像有钉子，不住扭来扭去，眼神总是往厨房飘。

景琳拎着鱼和菜进去，屠墨初抬眸，刚好对上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冲他露了一个笑容。景琳出门后他心里陡然升起的紧张瞬间消散，他也不禁弯起嘴角。

这顿饭是屠墨初做的，他有意讨好景琳父母，做得很用心。

林芳菲挑不出什么毛病，正事必须得谈，“决定好婚礼的日期了吗？”

屠墨初放下筷子，“听您的。”

其实林芳菲并不是讨厌屠墨初这个人，她知道他做得够好。只是如珍似宝养大的女儿，本来就看得重要，一时间难以跨过心里这道坎。听了景琳先前那些话，她心里多少也释然了。

“明天我去合一下你们的八字，让人挑个好日子。估计要下周了，时间有点赶。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准备，这两天恐怕忙一些。你家那边总得通知一下，请哪些朋友也要提前写请帖。办完婚礼，琳琳还得回去上课。”林芳菲嘱咐完，暗暗叹了口气。

景琳看向屠墨初，他已经很多年不和屠奕谦联系了，景琳担心他会难过。屠墨初却平静坦然，“那边我会通知，后天我带琳琳过去吃个饭。”

毕竟双亲在世，结婚这种大事怎么也不可能不通知。对他们这一辈父母来说，婚礼至少面子里子都过得去才行。

吃了晚饭，景琳留在家里，屠墨初住在原来的那栋公寓。

他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N市的夜晚算不上繁华，远处灯光点点。他想起多年没见的屠奕谦，眼里并没有太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