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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楼?不,不,我,我不要去——”梅廿九惊惧地语不成声,虽然她并不了解青楼是个什么地方,但从王府一些低俗的下人嘴里也知晓了那是个龌龊肮脏的地方。

    他,他不能这么狠心,送她去那种地方!!

    她的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她紧抱住他的腿,哭泣道:“不要,哥哥,我不去,你,你饶了我吧,求求你——”

    他看着她哭泣可怜的样子,却不为所动。他也要让她尝尝背叛他之后那痛苦的滋味!

    他冷哼一声,道:“我已经和青楼妓院打过招呼了,明日便送你过去,既然你想蛊惑男人,那里多的是等待被诱惑的男人,你尽可以在那里发挥你的狐媚本能!”说着,他抽出腿,便想离开。

    “不——”梅廿九心神俱失,魂飞魄散,她紧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不要,哥哥,我,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求你不要送我去青楼!”

    洛宸天弯下身来,冷漠地抚摩着她那张泪痕班驳的脸,而后蓦然收手,咬牙道:“你蛊惑二弟三弟的时候便该想得到今日的惩罚!你,是该有此罚!”

    说着残酷无情地狠狠将她一推,抽身离开,再也不看她一眼。

    “不,不——”梅廿九嘶声沙哑地哭泣着,一路爬行到柴房门边,但门被砰地一声,从外面锁上,锁去了任何她想逃脱的愿望!

    ……

    一轮明月凄冷,梅廿九蜷缩在柴房一角,红肿的眼睛里泪水早已流干。

    半晌,她抬起头来,无力地靠在墙上,内心里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月光透过窗棂投射在柴房的地面上,形成了斑驳的影子,不住在晃动。

    梅廿九无神地看着月光,蓦然地直起身来,她记起了今日竟已是她的生辰,是她重新成为花妖的日子!!

    她扶着墙站了起来,心速加快。

    她,她要离开这里,赶到梅花林中去,她要恢复法力,重新成为花妖!

    既然这个人世间已容不下她,那她何必再强留在此呢?!

    一想起洛宸天那张无情而又冷酷的脸,她不由心痛得无语哽咽。

    她要逃开这里,否则面临她的将是一场永无翻身之地的劫难!

    想到这里,梅廿九拖着无力的身体走到窗户边,但柴房狭小的窗户被几根窗棂挡着,梅廿九伸出双手,想撼动窗棂,但别看柴房简陋,窗棂却很结实,根本拽不下来。

    梅廿九用力了半天,却白费了功夫。她娇喘着,沮丧地住了手。

    她喘息了一会,休息片刻,她又走到门边,试着推动紧锁的柴门,但只听到门口挂着的铜锁链哗哗作响,门口的守卫喝道:“做什么?!老实待着!”

    梅廿九无言地缩回了手,她根本逃不出去!

    梅廿九被困在柴房里,绝望地顺着门边滑坐到地上,抽噎着哭出声来,“哥哥,你为何这么心狠?难道,难道你就这么恨我么?”

    她将头埋进膝盖低声哭泣着,耳边却传来很小的呼叫声,“小姐,小姐——”

    梅廿九一惊,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却在窗户那里看见了晴影的那张俏脸!

    梅廿九忙站起身,飞扑到窗户边。

    晴影含着泪,将纤手伸进窗户里来,握住梅廿九的手,悄声道:“小姐,今天是你的生辰,你不是说你可以重新恢复花妖之身么?”

    梅廿九哽咽着点点头。晴影道:“我虽然舍不得你走,但也不忍再见你在这里受人欺凌,你,你快走吧……”

    梅廿九望着晴影道:“晴影,我,我出不去……”

    “没事,我带了把刀来,我把这窗棂锯断,你从窗户里爬出来,我进去代替你待在柴房里,这样他们就发现不了。”

    说着晴影拿出刀来,迅速开始锯着木制的窗棂。

    梅廿九想阻止她,道:“可是晴影你这么做,是要被处罚的……”

    晴影将纤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道:“没事,小姐,你赶紧逃跑吧,否则误了时辰就耽误你恢复法力的机会了!”

    她带来的刀很锋利,没两下便把窗棂锯开,她躬着身,悄无声息地从狭小的窗户中爬了进来,然后不容分说,便把梅廿九从窗户那里托了出去。

    晴影焦急地冲着梅廿九道:“小姐,快走吧,否则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梅廿九含着泪看着晴影,呜咽道:“谢谢你晴影!”

    晴影哭泣道:“小姐,等你成了花妖,请记得回来看我,好么?”

    梅廿九含着泪点了点头,晴影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探手入怀,往梅廿九的纤手塞进了一条锦帕,道:“小姐,这些都是你平日里最宝贝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

    梅廿九展开锦帕一看,里面是三枚花冰魄戒指,还有一根梅花镶玉珠钗!

    梅廿九拿着锦帕,感激地看着晴影,眼里满是泪水。

    晴影道:“快走吧!”说着狠心背过身去,不再看梅廿九。

    梅廿九看着晴影,将锦帕收好,一咬牙便转身悄然向着梅花林飞奔而去。

    晴影转过头看着梅廿九消失在夜色中,忙把窗棂支好,恢复原状,然后将刀藏在柴垛下,自己也窝在草堆上,面朝里蜷着。

    门口的守卫时不时从门缝中望了进去,见门里有人,便不疑有他,又回到原位坐下守着了。

    ……

    逃,逃,逃。

    飞奔,飞奔,再飞奔。

    梅廿九在漆黑的夜里飞速奔跑着,夜风在她耳边呼啸着,寂静的小径上幸好没有人。

    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不住喘息着,眼看就要到了梅花林了,她的一颗心还是悬在了半空中。

    终于,她喘息着奔入了梅花林中。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密林深处,在一棵梅花树边盘腿坐下,她让自己狂蹦乱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而后,她掏出锦帕,拿出那梅花、昙花、荷花三枚冰魄戒指套在自己的左手纤指上,开始按照井景姬姐姐教给她的方法,开始念动咒语。

    随着咒语的念动,她手上的冰魄戒指开始转动起来,慢慢发出一阵红光,光芒越来越亮,直到将整个梅花林都照亮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红色的光芒中……

    而在这一片红光中,梅廿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她那张绝美如玉的脸也变得越来越透明……

    她犹如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在等待即将重生的裂变!

    但是梅花林中,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到了梅廿九的身边才停下。

    梅廿九惊惶地睁开了眼,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洛宸天高大挺拔的身影!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梅廿九的泪不由已从眼中落下,而洛宸天那张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还有,害怕失去她的惊惶与焦急。

    半晌,洛宸天便要向梅廿九更进一步,梅廿九却慌忙站起,后退了一步,身上发出的光芒也减弱了些,变得有些暗淡。

    梅廿九喃喃道:“哥哥,我,我要走了,你,你让我走吧……”

    洛宸天沉声道:“你就这样畏罪离开么?难道你都忘了,你永远是我的这个诺言么?!”

    梅廿九抽噎道:“我没有忘记,是你,是你不要我了,是你——”说着,她痛心而绝望地扶住树干,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倒下来。

    洛宸天低声道:“你,不许走,你永远都要属于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容许你离开我!”说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有着坚定与不容抗拒的威慑。

    “不,不,我不要再做人了,也不想再属于你,我,我要回去做个自由自在的花妖,不想在这个人世间待着了,哥哥,你,求你,你放过我罢……”

    梅廿九说着,不舍但又决然地看了洛宸天一眼,又开始念动着咒语。

    耀眼的红光又开始乍现,将她重重裹住,她的脸越来越透明,身体也轻盈得如若无物,她的脚已经慢慢飞离了地面……

    却在此时,梅花林外,竟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梅花林外人声鼎沸!

    火光将梅花林照得雪亮,众人在梅花林外看见了林中飘飘欲飞的梅廿九,不由惊骇出声。

    接着有人在高声呐喊,“梅花林里果然有妖怪,烧死她!不要再让她出来作祟害人了!”

    说着,大家却不敢近前,只是远远地将手中的火把往梅花林中掷入,顿时,整个梅花林开始燃烧起来,火光映透了半边天,四处一片红光!

    火迅速开始蔓延,很快,梅廿九便感觉到了灼烧的热浪,她不由向后飘了一步,转头对着洛宸天焦急说道:“哥哥,你快离开这里,火就要烧到这里了。”

    洛宸天并没有动,只是道:“你停止作法,不要离开!”

    “不,我要离开,这里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了!”梅廿九说道,身上的红光更甚,她的身形又往上飘了一点,她看着洛宸天,躲闪着他,不让他有靠近她的机会。

    她觉得自己正在脱胎换骨,马上就要重新获得新生了,她朝着洛宸天看去最后一眼,含泪道:“哥哥,我走了……”

    就在她与那股红光即将合二为一的瞬间,梅廿九却感到自己的肩头一阵刺痛,她发出了一声凄厉而绵长的哀叫声,叫声响彻整个梅花林!

    她整个飞跃起的身形猛地顿住,重重跌到了地上,而她身上的红光立即随着她的坠落而减弱、黯淡、直至消失不见……

    梅廿九在跌落的一瞬间,已转头望见了在她身后的一个人,那人手中拿着一支长长的银针,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那个人,竟然是青青!

    梅廿九就这样重重跌落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梅花林中的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才灭了火,林中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寻不到半点生物的痕迹。

    ……

    梅廿九以为自己是死了,但是她没有死。

    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发觉自己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而身边坐着洛宸天。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发觉她浑身沉重地没有一点力气。

    她还活着,只是再也成不了花妖了!她无力地闭上眼,泪水扑簌簌地从她眼里滚落下来。

    他低头看着她,见她醒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神情,但随后又被冷漠的表情所替代。

    他看着她,对她说道:“记住了,从此以后,洛尘蝶便已死了!你,依旧要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不,”她想呼出声来,却发觉自己根本叫不出声来,有的只是沙哑的呻吟声。

    他俯下身来,掠开她脸上的乱发,低声在她耳边道:“从此以后,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好好在这人世间体验所有的辛酸苦辣!”

    见她目光惨淡,了无生气,他又道:“不许想着死,若是被我发觉你不负责任地死了,我会让晴影她们陪着你一快死!反正,你们的感情也好得不了,不是么?”

    他满意地看着她的眼睛里渐渐充满了泪水,却没有了寻死的欲望。

    他凑近她,邪魅地一笑,道:“这才乖,好了,你去吧……”

    ……

    梅廿九没有任何的挣扎,便被洛宸天派人秘密送到了欢喜阁。

    甚至,她也没有任何反应,有的只是行尸走肉般的木然。

    哀莫大于心死。

    章节45  无边风月误~欢喜洞天

    心伤,与谁语?朝朝暮暮不相见。

    无绪,三更雨。把酒小楼寒未去。

    云屏寂寞香一缕,憔悴痴人几许。

    欢喜阁。

    丝竹弹唱声声入耳,客人女子调笑诙语随风传送,春风暖暖,欢喜阁中,一片欢喜。

    “喂!你是哑巴么?怎的叫你几声都不应?!”一位身着罗绮,明眸善睐的美人望着梅廿九蹙着娥眉问道。

    十四岁的梅廿九只是低着头,并不答话。

    到欢喜阁已经一个月了,她没有张口说过一个字。

    “汝嫣,你别逼她,她既是不想说话便不说吧。“梳着碧螺髻,黛眉淡扫质如兰的女子淡然道。

    “青瓷,你说她是不是个哑巴,莫嬷嬷怎的买了这样的丫头回来!”汝嫣道。

    青瓷笑了一声,道:“没听莫嬷嬷说过她是哑子呀,她不愿开口说话必是有什么事让她伤透了心吧。”

    说着,走到梅廿九身边,伸出素手拉起梅廿九的手,道:“阿九,跟姐姐们一起去看师傅们教习我们诗词歌舞吧。”

    汝嫣也道:“是呀是呀,小九,去吧,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何不就勉强苦中作乐?你这样一昧的伤心难过,也是于事无补。”

    梅廿九被青瓷与汝嫣一人一只手抓住,一起到了黛眉园子里,看欢喜阁专门为姑娘们请来的师傅在教歌舞。

    风舞轻逸水玲珑,蜂蝶扑飞穿花影。

    黛眉园里一片欢歌莺语,莫嬷嬷正笑眯眯地捏着个帕子看着姑娘们个个妙曼的身姿在飘舞。

    莫嬷嬷的目光一转,已看见梅廿九与汝嫣她们,忙笑着过来,道:“青瓷、汝嫣你们赶紧入队伍中去,师傅刚才还点了你们的名呢!”

    青瓷与汝嫣笑着将梅廿九交到莫嬷嬷的手中,便加入到跳舞的队伍中去,跟随着众姑娘在师傅的带领下翩然起舞。

    姑娘们动作整齐、风格一致地组合成各种队列与造型,节奏紧促欢快,动作韵味十足,舞者个个然妩媚动人,光彩明艳。

    顿时,满园衣纱柔动,精灵般的倩影似轻风回雪,沓无行迹。

    莫嬷嬷看着一旁不语的梅廿九,柔声问:“九儿,你也去跳舞吧。”

    梅廿九低头揉弄着自己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

    莫嬷嬷轻叹一声,这如水的人儿,亏得有人狠心将她送到这烟花风尘之地,让明珠蒙了尘。但想到送梅廿九来的那人,莫嬷嬷又不敢吭声了。

    莫嬷嬷知道梅廿九是特殊的,她来这欢喜阁是与别的姑娘不一样的,她并不属于欢喜阁,她是属于那个人的。

    至于那个人为何要将梅廿九送到这欢喜阁来,莫嬷嬷不知道,也并没有去打听,干她们这一行的,知道客人隐私越多,越没什么好的。

    莫嬷嬷也得到了特殊的吩咐,因此更不敢怠慢眼前这位娇美的小人儿,欢喜阁还仰仗着那个人权势的荫佑呢。

    她不愿跳就不跳吧,反正莫嬷嬷也不指望梅廿九长大后能当个摇钱树什么的,虽然梅廿九各方面都具备了当红姬的条件。

    不过让莫嬷嬷有点担忧的是,这孩子到欢喜阁一个月了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流眼泪,每会见到她那双忧郁的秋水剪眸,总是让人不由为她怜惜。

    这可不行,得让她笑起来,否则那人怪罪下来,不仅是莫嬷嬷,甚至连整个欢喜阁都可能要遭殃。

    莫嬷嬷叹了口气,心中既欢喜那人成了欢喜阁权势与财富的坚固后盾,又害怕得罪了他,落了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真是患得又患失。

    正想着,园中响起了一阵动听的琴声,随即一阵美妙的歌声响了起来,“泣泪对心愁,小楼人倚,容颜瘦,为相思苦。纵便是今宵梦中欢,奈何到明朝,还有风雨?知否?落花古。当年燕子知何处?……”

    在身着淡色衣衫、桃腮粉靥的欢喜阁姑娘容子佩全神贯注地弹着琵琶下,汝嫣清脆甜美的歌声在黛眉园中回荡。

    却见梅廿九正听着琴声与歌声入了迷,当听汝嫣唱到“知否?落花古。当年燕子知何处”时,一行清泪自梅廿九美丽而消瘦的脸颊上流淌了下来。

    梅廿九低下头,想找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水,身边有只纤手早已递了一方帕子给她。梅廿九抬起头来,却是青瓷。

    青瓷低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不要总把忧愁憋在心里。”

    梅廿九凝望着青瓷良久,默声接过锦帕,压抑已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她用锦帕掩住嘴,呜咽着哭出声来,她的哭声里有着无尽的委屈与伤心。

    青瓷揽着梅廿九,低声不住安慰着她,直到梅廿九哭得累了渐渐收了声,她方才笑着道:“哎呀,你真能哭,哭湿了我好几条手帕呢。”

    梅廿九红着眼眶,抬起头来,半晌,终于沙哑着嗓子羞涩道:“对不起,我……谢谢青瓷姐姐了。”

    青瓷道:“别这么见外,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别难受了,到了这个地方,每个人心里都是苦的,只是强颜欢笑罢了。但不能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本来我们的人生就已黯淡了,再这么沮丧,岂不是一点活头都没有么?”

    梅廿九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身边有个娇柔的声音道:“是呀,青瓷姐姐说得对,咱们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好好唱咱们的歌,跳咱们的舞,能乐呵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吧。”说话的人是容子佩,后来欢喜阁的琴师。

    而她身旁的汝嫣也点点头,拖曳着水袖,低声吟唱道:“天涯荡子年华度,冷雨莫是我路……”她如花的面容神色黯然,歌声悲凉,摧心肝。

    梅廿九后来知道,姐妹们的身世个个悲惨,才会沦落到此地烟花不眠地的。

    青瓷原本出身官宦之家,因父母双亡,兄长好赌,将家产败光,然后拿了妹妹作抵押,因此被卖入青楼;而汝嫣自幼家境贫寒,为了给病弱的父母治病,因此自卖其身;而子佩从小便是童养媳,长大后因婆婆不满意她,却将她卖到青楼名为返本……

    欢喜阁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本血泪辛酸史。共同的命运与境况,让大家都相偎相依,互相安慰,因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饱受身心创伤的梅廿九在莫嬷嬷的另眼看待以及姐妹们的爱护下,日子倒也过得平静,转眼间便过去了两年。

    两年间,梅廿九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教习的师傅都夸奖她天资聪颖。

    只有莫墨嬷嬷暗自叹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可能是欢喜阁未来的红姬锁在深楼无人识了。

    这日,梅廿九在房中正作着画,汝嫣悄然走了进来,她走到梅廿九身边,笑道:“阿九,莫嬷嬷要你去画一幅图!”说着便拉着梅廿九到了一处密室。

    密室中供奉着一尊佛像,竟是双体合一的裸身男女佛像!

    男佛像宝相威严,女佛像宝相慈和,两佛各璎珞严妆,互相抱持,呈拥抱交合状。

    梅廿九乍见此佛,顿时惊讶地羞红了脸。她低下头,不敢再看。

    汝嫣笑道:“阿九,你不要害羞,我们欢喜阁本来就供奉着欢喜佛。欢喜佛又称欢喜天,佛像双体拥抱,男天明王代表方法,女天明妃代表智慧,即所谓方法与智慧结合双成之意。”

    她说着,见阿九还是害羞,便又道:“欢喜佛所得之‘欢喜’并不是指男女茭欢淫乐,而是指佛用大无畏大愤怒的气势,汹涌得力量和摧破的手段,战胜‘魔障’而从内心并发出的喜悦之意。”

    梅廿九羞红着脸点了点头。汝嫣道:“另有说法是这女天是佛的化身,男天是被点化的魔王。不过不管如何,我们欢喜阁姐妹们开苞之时,必先礼拜此佛,默会交接之法,然后行合卺之礼。”

    她笑着看着梅廿九道:“莫墨莫嬷嬷叫你画一张欢喜天的佛像图,以便给姐妹们启蒙。”说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梅廿九,悄声问道:“妹妹你满十六岁了么?”

    梅廿九抬眼看着汝嫣,眼里有着疑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汝嫣笑道:“我说莫嬷嬷为何要叫你画佛像了,原来妹妹已到开苞的时候了。”

    “开……开苞?”梅廿九面色苍白,颤抖着问。

    “是呀,我们欢喜阁姑娘每个人都总有这么一天的。”汝嫣说着,同情地看了梅廿九一眼,道:“阿九,别怕,会有点痛,不过忍忍就过去了……”

    “不,不,我不要——不要——”梅廿九面如死灰,她一步步倒退着,而后转身奔出了内室。

    狂奔回自己的屋子,她一头扑在床榻上,不由颤抖着哭出声来。

    她竟然给忘了她现在是青楼风尘女子,还有开苞破处这一关未过。

    不要,她不要开苞,开了苞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她便要开始接客了。一想到接客,她就害怕得全身颤抖,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便要涌上胸口。

    她将头埋进枕头里,任眼泪放纵地流淌着,她该怎么办?!

    门开了,一阵脚步声慢慢走近梅廿九的身边,接着一个人坐在床沿边,伸出手抚摩着梅廿九的头发,梅廿九转过头去,望着坐在身边的人,扑过去,跪在她的面前,哀求道:“莫嬷嬷,我,我不要接客,求求你,不要让我开苞……”

    莫墨莫嬷嬷叹一口气,用手擦拭着梅廿九如凝玉般面容上的泪珠,道:“孩子,是女人总要过了这一关的。你体谅嬷嬷吧,嬷嬷也是有难处的。”

    “不,莫嬷嬷,我,我,只要不让我接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真的,求你——”梅廿九呜咽着哭泣道。

    “可是孩子,到了我们欢喜阁,不接客就没有事可干了啊!”莫墨苦笑了一声,将梅廿九搀起,道:“孩子,嬷嬷也不逼你,但是什么时候机缘巧合,就无可奈何了。”

    “不,不,莫嬷嬷,求你——”梅廿九紧抱着莫墨的胳膊,不松手。

    莫墨看着梅廿九那张梨花带雨的冰雪模样,心里不由一痛,道:“孩子,别怕,嬷嬷尽量帮你挡着,好么?但能挡多久,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梅廿九闻言,稍放下些心来,但转瞬间,无边的忧虑与恐慌又重重包围住了她……

    她的那一场劫,终究是不能放过她。挣不开,逃不脱。

    ……

    不久后,城中的迎春花会邀请欢喜阁的姑娘前去表演。

    那日,花会上早已按顺序排好了邀请来的数十支花会表演队伍,城中老小倾家而出,加上十里八村前来赶会观光的人,万头攒动,简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各路花会歌舞人马则在百花前的广场上尽情表演,施展才艺,娱众悦已。

    表演场面炽热欢腾,各个青楼派出的花鼓歌舞队情绪欢快激昂,唱腔高亢清丽,整个场面堂皇富丽,气氛十分热烈浓郁。

    待得强劲对手春满楼与莺燕苑表的美人们演过精彩的节目之后,欢喜阁的姑娘们便登场了。

    碧波蓝天,水天一色。清风阵阵,送出莲花朵朵。

    于碧波微光的细浪里,莲花一样的欢喜阁姑娘们身着淡绿色长裙,行云流水般地飘来舞走,时聚时离。

    她们饰有莲花的长裙随着舞蹈的进行左旋右转,轻盈舞动,此时的她们已不再像青楼里的风尘女子,则化身成了莲花群像,圣洁、高雅。

    在这片水天连际的淡绿莲叶中,一条白色的倩影随着疏密有致的鼓声、萧声而悠然舞动。

    舞者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俏脸,眼波流转间,妩媚动人,身段婀娜。举首投足间,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她是一朵白莲,是莲花阵中的灵魂。那种犹如江边思春少女美丽而略带感伤的复杂情愫,从她那款款而起的妙曼舞姿中自然流出。

    高洁的意境,秀美的色彩,如画的构图和浑然天成流畅之至的舞蹈,让花会上所有的人都如痴如醉,难以忘怀。

    一曲终了,众人如梦初醒,如雷般的掌声与喝彩声响彻云端!

    与春满楼与莺燕苑的老鸨铁青嫉妒的面色相比,莫墨莫嬷嬷笑得异常甜美与自得。

    而花会上所有的这一幕,都尽收在了在高高观赏台上隐蔽处一位尊贵男客的眼。

    ……

    花会散场后,许多王孙贵族、富家子弟以及浪荡公子都围着莫墨莫嬷嬷不肯走,向她打听那位白荷舞者的芳名。

    尽管莫墨莫嬷嬷乐呵呵地但笑不语,但还是让所有的人都记住了初出茅庐的梅廿九的芳名。

    于是,众公子们纷纷竟相争问莫嬷嬷给梅廿九开苞的价格,场面一度失控。

    莫嬷嬷正难以招架之时,一个侍从模样的男子穿过人群,轻耳易举地将莫嬷嬷身边的狂蜂浪蝶一把推开来,然后对莫嬷嬷附耳低声了几句。

    莫嬷嬷听过话后脸色大变,慌忙跟随着这位侍从男子匆匆而去,将一脸迷惑的众人丢在原地。

    莫嬷嬷进了一个阁楼,一位高大威严的身影正站在窗边看风景。他看得很认真,风吹起他一身长衫,让他的背影很是俊逸洒脱。

    莫嬷嬷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咽了咽紧张的口水,低声道:“爷,今日您也来了。”每次见到这个男人,总会给她无形的压迫感。

    那个男人应了一声,转过身来,由于背对着阳光,他的面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但是显得他英俊的轮廓更加立体。

    他看着莫嬷嬷,开口说话了,声音富有磁性,“刚才在中间跳舞的人是她么?”

    莫嬷嬷忙应道:“是。”

    他没有说话,沉吟了半晌,道:“她已到开苞的年龄了么?”

    “是的,爷,方才有很多人在向我询问此事呢。”莫嬷嬷回答道。

    那个男人冷哼一声,道:“那莫墨莫嬷嬷你是如何回复他们的?”

    莫嬷嬷被男人冷冷的一眼看得有点战栗,她赶紧垂头答道:“请爷放心,莫墨已告知他们,她已经被人定下了。”

    那个男人点点头道:“莫嬷嬷没忘记曾经对我许下的承诺就好。”

    莫嬷嬷低声恭谦道:“莫墨不敢忘。”

    那个男人思忖片刻,道:“莫嬷嬷办事我一向放心,她,十六岁了么?”

    莫嬷嬷小心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色,道:“是的爷,她已经长成一位大姑娘了,而且越来越美了,有不少客人都惦记着呢。“

    那个男人没有答话,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暗沉。

    莫嬷嬷又道:“爷,对她可有什么安排么?您,叫莫墨来,是——是想?”

    那个男人立在那里没有动,半晌,下定决心般道:“莫嬷嬷,你去准备一下,我给她开苞。”

    莫嬷嬷一惊,道:“什么?爷,你——”

    “有什么反对意见么?”那个男人冷然道。

    “没,没有,莫墨这就回去准备……”莫嬷嬷赶忙回答道。

    “好,那就劳烦莫墨莫嬷嬷了。”那个男人道,从怀中拿出一叠东西递给莫嬷嬷。

    莫嬷嬷接过定睛一看,心儿扑扑直跳,这是一叠数目巨大的银票,莫嬷嬷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如此之多的银子。她的手竟有点颤抖。

    那个男人道:“你按我的吩咐做事,我总不会亏待了你去,不过若是被我发现你有悖于对我的承诺,那就不同了——”

    莫嬷嬷看着他那张狠冷的俊脸,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忙道:“莫墨一定谨遵爷的吩咐。”

    她看着那个男人,又想起了什么,道:“那个,爷,按照我们青楼的规矩,姑娘们开苞梳拢时,需按正式的娶亲办法来做,恩客需要替姑娘购置大量衣物与首饰,要请客庆贺,还要点红蜡烛拜天地……您看?”

    男人没有说话,良久,才道:“那就按照规矩来吧。”

    “是!那莫墨就先行告退了,给爷和姑娘挑个好日子——”莫墨遵命道。

    “恩。”那个男人淡然应道,俊脸上有着一丝期待更有一丝森然。

    ……

    46章无边风月误~云翻雨覆

    良辰吉日。

    红缎双喜。

    欢喜阁上下张灯结彩,红光映辉,一派喜气盈盈的气氛。

    这一日是为梅廿九开苞梳拢而举行的合卺典礼。

    洞房便设置在梅廿九的房中。洞房门前悬挂着两盏双喜字纱灯,门上有金粉的双喜字。

    屋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

    屋子一角安放着铺了红缎大锦褥的喜床,喜床上,有朱红锦缎的喜被、喜枕,绣工精美。

    床头悬挂着大红缎绣双喜的床幔,墙边摆着一对百宝如意柜,柜上摆放着恩客给梅廿九添置的妆奁物品。

    算是陪嫁的妆奁有金银器皿,梳妆用具;有棉,夹,纱,裘四季服装及大批的绸,缎,纱等各种衣料;另外还有金银珠宝等质料制作的首饰,头饰也一应俱全,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引得无数艳羡的目光。

    床榻前的长几上陈设着一对红色喜烛,微弱的烛光将屋里的一切照得朦朦胧胧。

    而梅廿九身着大红色的喜服,蒙着红色的盖头,坐在喜床的床沿,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

    泪水早已哭干,剩下的便是麻木的表情。

    前阵子参加迎春花会回来,莫墨嬷嬷便告诉她有个恩客看上她了,点名要为她开苞梳拢。

    莫墨边说边偷眼看着梅廿九,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惊惶,眼眸里逐渐溢满了泪水,不由有点不忍,但想想欢喜阁这么多人的生计问题,便狠狠心道:“孩子,你就顺从了吧,到了青楼这一步,谁还能清白全身而退呢?”

    梅廿九颤抖着唇半晌没有说话,突然猛地朝莫墨跪下,呜咽不成声,她恳求道:“莫嬷嬷,求你,我不愿接客,求求你,若要我去接客,我,我不如死了的好。”

    “孩子,你可别想不开,嬷嬷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么,你这个恩客权势很大,我们欢喜阁都要仰仗着他鼻息生存下来,若非不得已,嬷嬷也是舍不得让你去接客的。”莫墨低声道。

    说话间,莫墨已叫过新来的专门服侍梅廿九的丫鬟琉璃,道:“你好好服侍九姑娘,帮她清理一下需要什么妆奁,列个清单出来,自然有人出钱购置。”

    琉璃点点头,但是梅廿九却依然在哭泣,她全身发抖,绝望地蜷缩成一团。

    莫墨一直守在梅廿九的身边,劝说了她两日。那天晚上,莫墨实在是累极,便先回房歇息去了。

    琉璃去端了盆热水,想让梅廿九洗漱一下也早点休息,这九姑娘已经哭了两天了,煞是可怜。

    走到门口,琉璃空出一只手去推门,门刚一被推开,琉璃愣愣地望着悬挂在屋梁上的白色身影,叫也叫不出声来。

    突然“咣当”一声,她手中的铜盆掉落在了地上,水溅洒了一地都是。

    而琉璃失魂落魄地狂呼:“来人哪,救命,救命呀!!九姑娘寻短见了——”

    欢喜阁的门一扇扇开了,姐妹们迅速奔出,等莫墨吓得面无人色奔进屋子的时候,梅廿九已被姐妹们救了下来,放在床榻上,白玉的脖颈上有着深深的红色勒痕。

    汝嫣、青瓷、子佩围着梅廿九,不住声哭泣道:“阿九,你怎么这么傻呢?”

    青瓷看着莫墨走进来,不由埋怨道:“嬷嬷,我记得你平日里并不强迫我们接客,阿九不愿接客你就让她当个歌舞伎好了,为何你要如此逼她呢?!”

    莫墨走上前去,忍不住也落下泪来,她走到梅廿九跟前在床边坐下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看上阿九的客人太有权势,阿九若是不从,别说我了,就是整个欢喜阁也没法再生存下去了……”

    说着,她握住梅廿九的冰冷的纤手,道:“阿九,看在平日里嬷嬷对你不薄的份上,你就答应下来吧,好么?别再自寻短见了,欢喜阁虽不大,却也是我们唯一的安身之地。难道你忍心看着这欢喜隔的姐妹们因为你而流离失所,无处藏身么?”

    她看着梅廿九,眼里含着泪,突然站起来,便要给梅廿九下跪,她哭泣道:“阿九,算嬷嬷求你了——”众人慌忙拦住。

    而梅廿九无力地躺在床上,睁着无神而又悲伤的眼眸,半晌,呜地痛哭出声!

    ……

    梳头,描眉,扑粉,点唇,换上喜服,梅廿九如木偶雕像般任由着喜娘们摆布着。

    打扮停当,汝嫣与欢喜阁的姐妹们看着梅廿九,不住声地赞道:“阿九,你真美。”

    别致的流云髻将梅廿九的一头青丝高高挽起,白皙粉嫩的脸庞在红色的喜服称托下,如上好白玉般光洁,小小的樱唇一点红。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更称得温婉的梅廿九那绝色的花靥美若天仙。

    只是,她不动也不笑。

    青瓷看了梅廿九一眼,低声叹道:“阿九,想开点吧,这辈子误入了风尘,那就等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去吧。”

    梅廿九低垂着眼帘,泪水慢慢涌上了眼眸,重新投胎做人?!假如有来世,她坚决不要再做人了,如此这般的做人,让她生不如死。

    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外头的锣鼓喧天,煞是热闹。

    屋子里跑进梳着双丫髻的非烟与了了来,小孩子天性,她们高兴地囔囔:“姐姐们,外面很热闹,场面很大哩!”

    汝嫣道:“知道,知道了,别囔囔了。”说着,她看向青瓷,蹙眉道:“这位恩客是谁?怎么也不带露面的?就要到拜堂的时辰了,连个人影也不带见的。”

    青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今日的一切应都由莫嬷嬷全盘安排吧。”

    说话间,琉璃已经带着两个老妈子进来,给梅廿九行了个揖,道:“小姐,嬷嬷叫我们带你过去拜堂。”

    青瓷与汝嫣赶紧给梅廿九盖上喜帕,正待上前搀扶着梅廿九一起前去。琉璃却接过梅廿九,道:“两位姐姐,莫嬷嬷吩咐过,由我们带九姑娘过去便可。”

    青瓷与汝嫣面面相觑,琉璃歉然道:“据说是这位恩客特意要求的,可能不想让太多人看见他吧。”

    青瓷与汝嫣没有说话,这样的客人虽不多见,但还是有的。

    有些身份尊贵的客人有时为了既能到青楼发泄放松,而又能让自己的名声与地位不受损,也会提出如此要求的。

    于是她们便没有说话,目送琉璃搀扶着梅廿九走出了房门。

    喜帕下,梅廿九已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泪水一颗颗滴落下来,打湿了她美丽的脸。

    大喜之日,她也曾梦想过这一天,却没有想到是在这般不堪的情况下。

    她曾娇羞地想过有遭一日能与心爱的人拜天地,定下白首盟约,而后举案齐眉,携手到老。可如今,她所有的梦全都破碎了,毁灭的是如此彻底。

    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心爱的人抛弃了她,亲手将她推入这肮脏的泥沼之中,让她蒙羞饱受屈辱,他这么狠心,他竟如此狠心呵。

    也好,他不就是让她沦落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妇么,她,她就遂了他的心,就遂了他的心!

    她木然地一步一步走着,却在喜帕下泪流满面,心痛如绞。

    琉璃牵引着梅廿九的纤手,将她带到一个内室外,然后让身边的老妈子止步,自己则扶着梅廿九进了门,反手将门带上。

    莫墨已等在屋子里。而拜天地的香案前,已站着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

    见梅廿九来了,莫墨趋前,恭谨问那男子,道:“爷,吉时已到,可以拜堂了。”

    那男子看着蒙着盖头的梅廿九,上下打量着她如小杨柳般抽了条的曼妙身姿,他的眼里有着错综复杂的光芒,竟似没有听见莫墨的话。

    莫墨又催促了一遍,他才反应了过来,微微颔首示意仪式可以开始。

    于是,莫墨为他们主持了拜堂仪式。

    琉璃在一旁,偷眼看着那个梅廿九的恩客,那人的侧面很英俊,琉璃在心里暗自为梅廿九庆幸,至少那个男子并不是个平日里常见的那种猥琐的脑满肠肥的客人。

    但琉璃偷看过几眼恩客后便垂下头来不敢多看,那男人的身上天生有着一种威严冷冽的感觉,让人不敢直视着他的眼睛。

    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后便是夫妻对拜了。

    梅廿九从喜帕下望见了恩客的一双穿着软靴的脚。

    多年以后她对当时自己不敢掀起盖头看那个人是谁一直耿耿于怀。她那样和他,即使只是一个虚假的仪式,却也算是真正的夫妻了吧?

    而她,却一直不知道他是谁!

    她盯着面前恩客的那双脚,不觉间已是泪眼朦胧。

    她多么希望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多年前那个向她宣告“她是他的”那个霸道的男人。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完全是在痴心妄想。

    也许,如今的他早也娶妻生子了吧?

    只余下她孤单一个人,在这声色犬马的烟花柳巷里苟且偷生,受尽屈辱。

    梅廿九木然地由着琉璃牵引着她完成了动作,莫墨看着他们,笑眯眯道:“礼成!”

    直到此时,莫墨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于是梅廿九被送回了洞房等待恩客为她开苞。

    梅廿九坐在锦榻上,心跳加速,各种纷杂的感情涌上心头,让她无语凝咽。

    正自伤心与恐慌中,梅廿九突听得屋里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她的盖头被掀掉了,梅廿九抬眼一看,竟是莫墨莫嬷嬷。

    还未等梅廿九出声,莫墨已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将它蒙住了梅廿九的眼睛。

    见梅廿九在挣扎,莫墨低声道:“孩子,你就受点委屈,忍忍吧,是客人这么吩咐的,嬷嬷也只好照做了……”说着,用利落的手法将锦帕在梅廿九的脑后打了个结。

    “不,嬷嬷,不,不要——”梅廿九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惊慌地伸出手四处摸索,想扯住莫墨,但莫墨早已经退出了房门。

    梅廿九一边又慌又怕地向前摸索,一边低声呜咽着说:“莫嬷嬷,不要丢下我,我,我好怕……”

    她摸索着,摸到了面前一具温热的躯体。

    梅廿九哭泣着抱住了这个身体,将脸埋进那个人的怀中,伤心的话语一点点地从那人的怀里溢出,“嬷嬷,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那人巍然立着不动,任由她在怀中哭泣。

    半晌,梅廿九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她从那人的怀抱里蓦地抬起头来,倒退了几步,隔着锦帕颤声问道:“你,你不是莫嬷嬷,你,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梅廿九开始扯动着蒙在自己眼上的锦帕,想将其扯下来,但不知莫墨用了结法,那锦帕竟然结实得扯不下来。

    梅廿九更加恐慌,她颤抖着朝着那人的方向低声喝道:“你,你说话!再不吭声的话,我,我就喊人啦!”

    虽是如此问道,但她心里已然明了,此刻出现在这屋子里,站在她面前的,不会有谁,只能是那个神秘的恩客。

    但恩客依旧一言不发。

    梅廿九听着他的脚步声走到桌前,似乎在倒酒。

    只片刻恩客便回来,走到梅廿九的身边,突然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接着自己喝了半杯酒,将剩下的半杯酒给梅廿九灌了下去!

    “不——”梅廿九被他一灌酒,猛然便咳了出来。

    她隔着锦帕瞪着那人,道:“你,你——”

    他是在喂她喝交杯酒么?!

    恩客倾身向前,梅廿九感觉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不由向后一退,却被床的椅脚一绊,整个身体向后绊倒在床榻上!

    她急忙挣扎着要坐起,却被恩客一手压制住,接着身边的锦榻微微一沉,恩客已经上了床!

    “你,你走,走开——”梅廿九伸出双手,拼命胡乱地挥打着,阻止他靠近她!

    但恩客却一把抓住梅廿九一双雪白的皓腕,一只手空出来,去解她身上红色喜服的衣带。

    “不,不要——”梅廿九拼命地挣扎扭动着身体,无尽的恐慌与愤恨让她全身颤抖得如风中的弱柳。

    她抓住他解她衣带的大手,呜咽着恳求他道:“爷,求,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我不要——”

    恩客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开始继续抚摩着她柔软玲珑浮凸的身体。

    梅廿九紧抱住胸口,不让他解开自己的衣襟,泪水已将蒙在她眼上的锦帕打湿,她伤心欲绝地道:“求你,求求你,我,我不要,求爷开恩,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啊——”

    恩客的手顿住了,他半晌没有说话,梅廿九却感觉到他身上正往外散发出凛冽的怒气。

    她向后畏缩着,但却仰着小脸,抽噎着对他说道:“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我不要和你这样——”

    她不要就这样失去清白,不要!

    “他”曾经说过,她是属于“他”的,即使她如今已身陷泥沼,却也不想别人这样侵占她!

    恩客沉默不语,却在猛然间一把抓过梅廿九将她压在身下,同时手用力在她的衣襟一撕,她身上红色的喜服应身而裂,露出了她只穿着红色抹胸的凝脂般的胸脯!

    她竟敢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她喜欢的又是哪个野男人?!

    难道她狐媚得还不够么?!

    恩客蹙起剑眉,眼眸中带着怒火,望着在他身下挣扎哭泣的她。被他用力扯开衣襟的她,已经长成了婉转动人的女人,原先青涩的身体已经长成了凹凸有致的迷人胴体,他已看到她红色抹胸下若隐若现的酥胸。

    她的衣襟解开处,他所熟悉的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暗香浮动,似兰、似麝,带着一丝神秘,一丝诱惑,勾动了他全身的情火。

    今夜他一定要得到她!她也只能永远属于他!

    他不容许别的男人染指她,哪怕只是霸占她的心也不成!

    他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残酷与暴戾,伸出手一探,大手已没入了怀中娇媚玉人那单薄的抹胸之中。他只觉得触手处一片脂软玉滑手感美妙,不由得心头热血狂涌。

    他三两下,不顾她的挣扎,便按住她,将她的上身的衣裳褪去。

    他疯了,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已化身为一只猛兽,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想占有她,从头到脚,从身到心,他都要!

    他的手在她胸口肆虐,让梅廿九羞愤欲死,她慌忙用手紧紧捂住高耸丰满的酥胸,哭泣着在锦榻上蜷缩爬行着,希望能够离这个恶魔远一点。

    但恩客却突然伸手抓着梅廿九雪白纤美的足踝,将她光腻圆润的粉膝曲成大开的角度,以便他能更仔细地看到她光裸的胴体。他看着她美丽如白玉雕刻而成的身体,俊脸上闪过一丝惊艳与迷乱。

    他用手背轻轻摩擦着她一双莹白光洁的小腿肌肤,她的肌肤滑不留手,是他记忆中的那种触感,让他深陷在熊熊的情焰中难以自拔。

    他猛地扯断了她长裙的系带,同时也撕毁了她身上的亵裤。

    梅廿九感觉到自己下体的束缚一下子消失了,而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子也“啪”地一声从恩客手中跌落地面。

    “不要——”梅廿九泪如泉涌,但她根本挣扎不开身上这个强悍男人的桎梏,只能抽泣着仰卧在床榻上,如同一只受伤的无助羔羊,已是毫无防御这个男人侵犯的能力了。

    恩客居高临下,看着红色的锦榻上梅廿九白皙光裸娇好的身体。

    她那秀美绝伦的清丽脸庞,晶莹无暇的柔美玉体,迷人欲醉的淡雅体香,让他有如烈火焚身一般,欲望肿涨发痛,浑身阳气澎湃。

    他咬着牙,克制住自己已经快要崩溃的情欲,他的大手抚摩过她那双雪藕般的玉臂和雪白娇滑、优美修长的玉腿,顺着她娇柔无骨的纤腰,丰润浑圆的玉臀,娇滑平软的小腹,一路滑向她腿中的敏感花园……

    “不,不要——”梅廿九又羞又怕,急忙夹紧双腿,不让他那双邪恶的手侵犯她的最后防线。

    恩客收回了手,没有继续抚摩梅廿九。梅廿九神情慌羞,紧闭美眸,耳边却传来了恩客的衣服落在身旁的响声,原来他在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梅廿九惊慌地摸索着爬到了床沿,便想从锦榻上逃下,但恩客更快,他从背后将她紧紧搂抱住。

    她只感觉他灼热坚硬的身体贴了上来,他身上的温度如同一块烙铁,紧紧熨贴着她,让她尖叫一声,她在他结实而有力的臂膀中拼命挣扎着,想逃开他危险的逼近。

    但他从她的背后将手探前,将他灼热粗糙的大手肆意撩逗着她那丰盈娇软的玉乳和娇小可爱的嫣红樱桃,恶魔般轻抚着梅廿九线条柔美的纤滑细腰,滑过她平滑洁白的柔软小腹,揉搓着她那丰腴浑圆的玉臀,连挺直优雅、如丝绸般滑润的背部也不放过……

    接着他将她扳转过身来,用一双燃烧着欲望的眼眸直盯着她光洁美丽的身体。

    她长大后越发姣美的容貌,配上坚挺饱满的丰乳以及圆润美丽的玉臀,肥瘦适中,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一切是那么恰到好处。

    她那晶莹如玉,肤如凝脂的胴体,让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怦然心动,意图染指,欲罢不能。

    恩客的心旌荡漾,被梅廿九混杂着天真及妩媚的天然韵致所震撼。

    他粗重地喘息着,忍不住将脸埋进她散发着芳香的胸脯里,低头张开嘴,猛地一口便含住了梅廿九丰满酥胸一只雪乳,疯狂的舔吻吮吸着,同时不安分的大手也握住了另外一团的美玉滑软,尽情的搓揉抚弄起来。

    “不,不,求你……”梅廿九仰着头,胸部传来的疼痛让她羞怯地蜷缩成一团,她不住捶打着恩客的肩胛,呜咽着想要用腿踢他,但他置若罔闻,一心只想在她身上肆虐。

    他那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大手时轻时急地揉捏着,他的手掌间传来一阵坚挺结实、柔软无比而又充满弹性的美妙触感,令他血脉贲张。

    他将她紧紧抱住,她丰满高耸的酥胸对着他结实强健的胸肌,她浑圆修长的美腿压着他坚硬健壮而蕴藏着无限爆发力的大腿,他摩擦着她美丽光洁的身体,几乎要魂飞九宵云外。

    由于她在他身上不停挣扎着,因此她纤腰的摆动,竟然带起阵阵销魂蚀骨的摩擦,恩客只觉得在这一刹那,浑身的热血全都直直涌向小腹。他灼热的欲望紧紧顶在她光滑柔软的小腹上,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虽然她满脸泪痕,我见犹怜,但在恩客看来,都是她对他欲擒故纵的把戏之一。

    她不是早就在别的男人床上翻滚过了么?还需要摆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么?

    恩客一双冷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与怒火。

    此时此刻,他的身体窜起的熊熊欲火已激荡起他无比疯狂的情欲。

    而眼前的玉体横陈,刺激得他欲望勃发,简直不能自制,他只觉得全身都要被欲望充斥满溢出来,他急切地需要发泄!

    他紧抱着她,将她压在床榻上,用膝盖顶开梅廿九修长浑圆的雪白玉腿,不顾她的颤抖与哀求,将她柔软的纤腰猛地一提,找准了方向,毫不怜惜,用力挺入,猛地贯穿了她!

    “啊——”梅廿九一声痛叫,只觉得下身如撕裂般疼痛,她绝望而无助地哀叫了一声,“哥哥——”泪水狂涌而出。

    而恩客停止了他凶猛的动作,愣在了哪里。他的眼望向身下,在他们的交合处,嫣红的鲜血从梅廿九的双腿间缓缓流出……

    血染红了红色锦被,留下一滩滩暗色的痕迹,如揉碎了海棠,一地残红。

    恩客的眼里有着刹那间的悔悟,但随后无边的情焰又向他席卷而来,他无法后退也无法停止。

    他伏下身去,抱着她,吻着她的脖子与耳垂,舔弄着她的锁骨,他伸出手轻轻抚摩着她的身体,想让她疼痛得揪成一团的身体放松……

    几次他灼热的嘴差点要吻上她那润泽却疼痛得变得苍白的粉唇上,但,还是忍住了。

    他在她身体深处的甬道里停顿了半晌,感觉着自己好像被灼热紧窄、温润滑腻、娇美柔嫩,爽滑细腻的东西紧紧包裹住,让他的四肢百骸麻酥到极致。

    但他又必须克制着自己急切想要抽动的冲动,他身下这具柔软的身体正在颤抖收缩,折磨得他全身冒汗,他忍不住发出了难耐的低吟声。

    半晌,他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如潮般的欲望,他握着她柔软的堪堪一握的小腰,开始小心翼翼地慢慢抽动…….

    恩客的每一下动作都让梅廿九犹如行走在刀刃上,无边无际的痛让她意识模糊,她流着泪,喃喃低吟着“哥哥,哥哥……”,无助地承受着恩客狂野而又霸道的入侵……

    无尽的心伤与疼痛让她蒙了锦帕的眼,更是一片黑暗。

    这一片黑暗黑得无边无际,让她再也找不到一点微薄的光芒……

    她想让自己此刻就此死去,但清晰的疼痛却让她清楚地记得恩客的每一个动作,他在她身上喘息,不停地抽动着,撞击着她,他的汗不停滴落在她的身体上……

    两人光裸的身体不停地纠缠着,她玉洁的身躯随着他狂野的动作而起伏着,直到,他低吼一声,将他的灼热种子喷洒在她幽深的身体内……

    他喘息着,仰躺在她身边,结实健壮的胸膛不停地起伏,这一夜,他销魂得犹如死去,与她。

    他看着怀中散乱着青丝,被他疯狂掠夺欺压过的女人,宣告占有欲地揽住了她。

    他终于得到她了!

    从今以后,她便是他名副其实的女人了,这一辈子,她再也逃不掉了。

    而梅廿九无力而绵软地蜷缩在恩客的怀里,眼上的锦帕早已被屈辱而羞愤的泪水打湿了。

    她恨他!

    她恨这个残暴掠夺了她清白的男人!

    她更恨自己那般嬴弱无用的身体,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抵抗不了……

    她恨所有让她做了人的人,她恨,好恨……

    夜消沉,暗湿满地凄凉;星暗颤,淡云平添几许。

    泣泪对心愁,寂寞东西,漫漫长路问谁与?

    梅廿九,从此,堕落了风尘……

    第四卷云翻雨覆

    章节47  今宵梦醒何处~梅花横影瘦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如水光阴似箭,恍然若梦。

    今宵梦醒何处?

    醒觉,原来,我离开王府竟已三年多了。

    我伏在二哥怀中,希望我经历过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希望我从不曾离开过王府,不曾颠沛流离,不曾有过这几年的辗转风尘,更希望自己还是从前那个二哥宠爱的小女孩,那个轻盈欢快的洛尘蝶,而不是满身风尘味的九姑娘。

    但还在胸口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却告诉我,我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将死未死。

    而今的我,是个青楼风尘中的女子,往日的天真与烂漫已不可能再从我沧桑而媚俗的表情中得找了。

    难过又如何,怨恨又如何?

    花落花开自有时,难道这便是我的宿命么?!

    我从二哥洛宸星的怀中抬起头来,轻轻地不露声色地离开了他温暖的身体。

    尽管我是如此眷恋。

    我淡淡施了一礼,道:“二公子,您认错人了,奴家是欢喜阁的九姑娘,二公子以前曾也见过奴家的。”

    洛宸星一愣,修长的手拉住了我的衣袖,急切道:“不,你是,你是小蝶,我不会认错的!”

    我惨然一笑,道:“承蒙二公子如此厚爱,但,请您看清楚了,您的小蝶,是奴家这副风尘浪荡样么?”

    洛宸星闻言怔怔看着我,却并不放开手。

    正自僵持中,院门外娉娉袅袅地走进一个苗条纤细的身影来。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立在门边,身着淡雅衫裙,如云的鬓发下,是一张光润的玉颜。她的眼波转盼流光,清丽自然,毫无雕琢禾农艳之气,气质若幽兰。

    她低头将风吹乱的鬓发轻轻捋在耳后,然后抬起头,笑意温婉地向洛宸星走来。

    青青与晴影连忙行礼,叫道:“二少夫人——”

    美人含笑颔首,走到洛宸星身边,她如水的目光从洛宸星拉着我袖子的手一掠而过,再望向洛宸星,眼里依旧是一片温柔与怜惜。

    她对洛宸星笑嗔道:“相公,你为何扯着人家姑娘的衣袖不放?”

    洛宸星闻声松开了手,道:“静挽,我——”,他的俊脸上有着一抹红,却仍痴痴望着我,眼神依然是热烈的。

    我朝美人深施一礼,低声道:“阿九见过二少夫人——”

    静挽搀起我,道:“姑娘快别这么多礼了。都怪我家相公太唐突,冒犯了姑娘请别见怪。”

    我正要答话,青青已替我说话了:“二少夫人,二公子方才误认九姑娘是蝶小姐。”

    “哦,是么?”静挽的眼波流转,目光一直在我的脸上停留,半晌,喃喃低语道:“你们很相似么?我,我没有见过她……”

    我低垂着头不语。

    二哥原来已经娶亲了,有人可以照顾他,他就不会那么寂寞了。眼前的一对璧人,让我心里又甜又苦。

    我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阿九并不知道会与蝶小姐如此相似……”

    静挽也笑,道:“这如何能怪你?说来,谁都怪不了……”说着她难以察觉地轻叹了一口气。

    洛宸星立着,却让人感觉形影孤单。他看了看我,低声道:“抱歉了,九姑娘……”

    我摇了摇头,正待要说话,却听得青青与晴影恭谨道:“王爷回来了。”

    洛宸天已大步走了进来,一袭暗蓝长袍更显得他身材颀长挺拔,英俊倜傥。

    他见到洛宸星与静挽,不由一愣,目光在我和洛宸星的身上逡巡了一下,而后才颔首道:“二弟,弟妹,找我么?”

    洛宸星道:“是的,大哥,想找你商谈一下关于城中富商给江南水灾的捐款事项。”

    “恩,赈灾一事现在进行得如何了?”

    “还不太理想,江南那边已有人送求救信来,请求王府予以支援。”

    “为何他们不直接找朝廷寻求解决问题呢?”静挽轻声问道。

    洛宸星看了妻子一眼,道:“朝廷若是能早点援助,也不至于今日事态如此严重了。”

    洛宸天摆摆手,示意洛宸星不要再说下去,蹙起剑眉道:“容我再想想办法。”

    洛宸星点了点头,半晌,又迟疑地望向我,嗫嚅道:“大哥,她,她真不是小蝶么?”

    洛宸天看他一眼,没有回话。

    尽管洛宸星被洛宸天冷冽的目光看得有点瑟缩,但他那张俊美的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希冀。

    洛宸天缓缓开口道:“她,不是。”

    说完,走到我的身边,用手揽住我的腰,道:“她是我带回来的女人。”

    我动了一下身体,想把洛宸天的手摆开,但他却更用力地揽紧了我,道:“以后她便要在洛王府长待下去了。”

    静挽含笑望着我道:“大哥的眼光确实不错,九姑娘是个人见人爱的妙人儿呢。”

    “是么?”洛宸天望向我,难得的那张冷酷的俊脸上竟有一丝笑意,让他少了几分残戾却多了几分亲和。

    静挽笑道:“那是自然了,静挽与相公就不多打扰大哥与九姑娘了,请九姑娘有闲暇上静挽那里坐坐去,可好?”

    我躬身施礼道:“多谢二少夫人。”

    洛宸星看着我还想说些话,却被静挽半哄半拉地带走了。

    洛宸天看着洛宸星与静挽的身影,转头望着我,道:“他,还忘不了你么?”

    我低着头,没有吭声,也不抬头看他。

    他沉默了许久,转身问青青与晴影,“今日服侍九姑娘喝过汤药了么?”

    青青低声道:“还,还没有……”

    洛宸天剑眉一挑,正要发怒,我开口道:“是我不愿喝的,你别怪她们……”

    洛宸天看着我,命令道:“回屋去喝下。”

    “不,我不想喝。”那汤药苦得我的心都要成苦胆了,每次一喝,我都被苦得全身发麻。

    若不是知道这药是靖然开给我喝的,我会以为是谁和我有仇,故意要如此整我。

    洛宸天道:“你竟敢不听我的话?”

    我没有回答,但身子却不动。

    不听他话又怎样,反正我已死过一次,大不了再死一次就是了,反正我就是一条命,他什么时候想拿就拿去好了!

    洛宸天见我半天不语,咬牙低声道:“你刺了自己一刀,倒刺出胆来了么?”说着,他突然躬身顺手一抄,我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拦腰抱起。

    随后他将我倒放在他的肩膀上便往屋里走去!

    “放下我,放下——”我用双手握成拳,使劲捶打着他宽阔而结实的脊背,想让他将我放开。

    但他一声不吭,扛着我一路径直进了屋。

    青青与晴影跟在后面想笑又不敢笑,也跟了进来。

    洛宸天将我放在床榻上,然后叫青青去拿熬好的汤药来。待青青取了来,他一手接过,一手揽过我,将药碗凑近我的嘴边道:“来,喝下去!”

    我闻到那股苦涩的味儿,立刻别开了脸。

    洛宸天看着我,蹙眉道:“你喝是不喝?!”

    我没有吭声,但仍是倔强地别过头去。

    他端着碗,见我还是不肯喝,便举起碗,自己喝了一大口。我茫然地望着他,觉得有点诧异,他好端端的喝什么药?!

    谁知洛宸天一把捏起我的下巴,他的嘴猛地凑了过来,封住了我的唇,接着一股苦涩的汤药便从他的嘴喂到了我的口中……

    我没留神就这样咕嘟一声喝下了洛宸天喂给我的药,我怒瞪着他,他却微笑着将唇从我的嘴上移开,而且离开的时候还故意用舌头舔了舔我嘴边残留的药汁,暧昧得很。

    青青与晴影互望一眼,都红着脸退出了屋子,并将门带上。

    我的脸更红。

    “你——!”我虽瞪着他,脸却不由地开始滚烫发热起来。

    “你是自己喝下去,还是我一口口喂你?”洛宸天眯着眼,懒洋洋地威胁道。

    我咬着牙,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下了那碗汤药。

    洛宸天见我喝完,线条优美的嘴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道:“这样不就好了么?”

    我咬着唇不去看他,他却突地又伸过一只手来,欲要解开我的衣襟。

    “你,你要做什么?”我惊慌地掩住自己的胸口。

    洛宸天不答话,修长的手指已经开始在我的衣襟上摆弄起来。

    “你,你快把手拿开——”我又羞又恼,连忙抓住洛宸天的大手,不让他动,但由于我抓的速度过快,竟将他的手一把按在我贲起的胸脯上。

    我羞红了脸,急忙像丢个烫手山芋一般要把他的手甩开,他低声在我耳边笑道:“你,这是在引诱我么?”

    他呼出的热气就在我的鬓发边,让我的耳垂更红更烫。

    洛宸天看着我羞窘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收敛了笑,正色道:“给我看你的伤口复原得如何了?”

    我抱着胸口,道:“我,我已经好了。”

    洛宸天命令道:“让我看看。”

    我摇摇头道:“不!”

    洛宸天眯着眼看我,眼里有着隐忍待发的怒气。我抑制住心中对他的惧怕,颤抖着与他对视。

    他森然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我低垂下头,咬着唇,缓缓道:“你,你杀了我吧,我,不介意再死一次……”

    洛宸天直直盯着我,用手猛地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抬头看他,我被迫仰起脸直视着他。

    洛宸天一字一字道:“梅廿九,你不要一再挑战我的忍耐限度!……”

    我忍着下颚的疼痛与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沙哑着嗓子哽咽道:“你,为何不让我死?我死了不就遂了你的心么?你救我又是为何?!”

    我死死盯着洛宸天,颤声又说道:“我,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把命还你,你来拿去吧!请别再这么折磨我了,好么洛王爷?”说完,我忍着眼泪,身子直颤。

    洛宸天看着我,沉默了半晌,一张俊脸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洛宸天开口了,“我,不碰你了,你,也别想着死!”

    说着他松开我,站起了身,走到门口,他站在那里思忖了一会,转过头来,对我说道:“养好伤,好生在王府里待着,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侍妾了,别做出让我面上无光的事情来!”

    说完他转身要走,我叫住了他,“你,你说什么?什么侍,侍妾?!”我愕然颤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