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梦迷(2 / 2)

西沉记 阿今今今今 6636 字 2019-04-12

“所以说了你给我清醒点,”东升索性给了一个劲发花痴的棋莞一脚,把棋莞踢得打了几个滚儿,“嗔嗔,你觉得呢?”

刚刚我问东升他觉得我的化形怎么样,他没回答我,此刻他居然来问我,我一时愣在原地,还是刚才蹲着的那个姿势,不知是该回答“还行”还是“挺不错的”,就在我还在这两个答案里纠结的时候,东升走过来朝我伸出了手,“起来,化了人形还跟狐狸似的蹲在这里。一点做人的自觉都没有。”

“啊,哦!”我这时才突然意识到我蹲在这里的这个姿势实在是不雅观,握住东升的手站起身,可就在我握住他的手的一瞬间,与往日不同的触感,好像一股异样的感觉像雷击一样给我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来了一下,我触电一般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背到身后去了。

“怎么了?”东升被我的动作惊到,便问。

“没,没有什么,我手滑了,”我感觉手心有点出汗,于是赶紧在裙子上擦擦擦,小声道,“你,你化形真好看,比我好看。”

“是吗?那是自然了。”东升也不谦虚,他顺势伸手捋了捋我鬓角的头发,“不过嗔嗔你也很不错了。”

若在平时做狐狸的时候,我跟东升连抱在一起打滚儿玩都是常事,更不要说互相帮忙撸毛,但化了人之后,他只是伸手捋捋我的头发,我都觉得浑身都战栗起来,于是我猛地往后一退,自己把鬓角捋了捋,“你,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东升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种之前已经习以为常行为已经被归入了“动手动脚”一栏,他一时也有点手足无措,“啊,是我冒失了,抱歉。”

“没,没事。”我脑子乱得很,化了人之后,觉得我都不是我,东升都不是东升,一切都乱了,“是我,是我说了奇怪的话,我——”

“喂!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快回去了,和尚要关寺门了!”棋莞打断了我的话,也终于打破了我和东升此刻的微妙氛围,我们三个赶忙转身往回跑去,原本我们说好化人之后要趁着和尚不注意走一回正门,可还是没能习惯按照人一样走门,三个人从墙头翻了进去,一路跑回了杂物间。

“沉沉,还是你跟东升睡榻上吧,我睡茅草上就行。”和往常一样,棋莞进了屋打了个哈欠,就跳上了那堆柔软的茅草,“化了人也习惯不了睡榻,硬邦邦的。”

平常一向是我和东升在榻上睡,莞莞睡茅草,但今晚我一听莞莞这话竟失声叫了起来,吓得刚刚要入睡的莞莞跳了八丈高,“沉沉,沉沉你叫什么?”

“我,我,我跟东升——”我语无伦次起来,在屋里不停打转,“我跟东升,我不能跟东升睡榻上,你去跟东升睡榻上,我睡茅草。”

“沉沉你说什么啊?”莞莞又打了个哈欠,“你怎么回事啊,不一直是你跟东升睡榻上的吗?我睡榻上睡不了,太硬了。”

“今晚不行,今晚我不能睡榻上,”我急得跺脚,“我,我,男女有别,你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我不能跟东升一起睡榻上。”

莞莞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了,“说什么傻话啊沉沉,我们是狐狸,什么男女有别,我才不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我们都是女孩子,你跟东升睡榻上,我睡茅草上……”

说完这话,莞莞已经在茅草上打呼噜了,我站在屋子中间,东升还站在门口,一时气氛比刚才还尴尬诡异,我急得不知说什么好,东升却坦然得很,把门关上,烛幽挂上墙,然后径直往榻上走去,“嗔嗔,你要在那里站一夜吗?”

“我,我,”我只觉得浑身都发烧,我不知自己怎么了,恼得我直抓头发,“我不知道,但——”

“不知道就来睡觉,明天再想。”东升在榻边坐下,然后侧躺上去,平常到了睡觉时分,我都是在东升前面跳上榻,先找靠里面的舒服位置躺下,今天倒反过来了。看他坦然,我也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有点无理取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如此,边也缓步走过去。

“你睡里面。”如往常一样,东升留了里面的位置给我,平常做狐狸,摞在一起睡也不要紧,不觉得那榻小,如今化了人,我才觉得那榻真是小,要躺两个人,定是挤得很。

我战战兢兢地躺下,被褥也不要,榻上狭窄,身后东升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不敢说话,背对着东升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倒是他并不紧张,把被褥拉过来给我盖上,“嗔嗔,往常这榻你都是占了大半,今天倒发善心,空了这么一大半。”

“都给你都给你,”我索性缩成一团,“快睡觉,不要说话了。”

“你害怕吗?缩得比狐狸团子还紧,”今天东升不知道怎么回事话特别多,“你靠那么远,被子盖不到你。”

“我,我不要被子,都给你好了!”我死活不肯转过身,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可理喻,但我却一点都不敢看东升那张脸,“我不冷!”

“可你在发抖。”东升今天烦得要命,往日都是我烦他,今天他却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你化了人之后,学会做狐狸时候不会的羞耻了?”

“我当然知道羞耻!我做狐狸也知道羞耻!”我听他这样说气了起来,一转身转了过去,正对他那双眼睛,他望着我,我顿时什么气焰便没有了。

“那就没什么担心的。”东升往前靠了靠,我又往后靠了靠,突然他被子里那只手揽着我的腰往他胸前一带,我就整个贴在他怀里,他下巴搁在我头顶上,我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好像有一千万只鼓一样乱锤,“虽然化了人,我们本质也都还是狐狸,平时怎样,化了人也还是怎样,你不用多想。”

怎么可能一样!根本就不一样好不好!我在心里暗骂,往日里我睡相差,一整只狐狸趴在东升身上都有可能,更不用说抱着睡了,但此刻我却浑身发烫,热得不行,像只蒸熟了的螃蟹,“不,不一样,我不习惯,我不要抱着。”

“但我习惯抱着。”东升今天简直要我的命,“我困了,你不习惯就醒着好了。”

这话说完,他居然真的开始睡觉,不一会就呼吸平稳,是睡着了,我睁着眼睛睡不着,他又不肯松手,我折腾半天也掰不开,折腾半天,也终于是累了,就这样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里都在骂东升,梦里我还把东升一脚踹了下去,梦里真好,东升还是狐狸东升,我也还是狐狸苏西沉,就这样,我自欺欺人地睡熟了,就这样,一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