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往事(一)(1 / 2)

纪家闺秀 莔狸淇 7173 字 2019-07-25

第二日一早安公就去面圣了。善信赌气地在故明园坐着,一动没动。无尤搡他,他也不说话,昨日吵嚷情况无尤也不敢多问。没一会儿,林元机就找了过来,让善信换上朝服跟他走。这一走就是一天,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善信一个人躲在书房里,谁也不敢去打扰。有容问要不要用饭,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丢出来书砸了个正着。有容给无尤报告了下,就躲回了自己屋里。元香看这样不成,也要过去问问看,结果人还没走到门前,那边书房里善信就发话了,元香只得走回来。无尤看这样子,只得给所有人说不要去扰他,让他坐着那边静静吧。无尤如今有孕在身,必然没办法等着他,便先睡下了。

也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了,被子才被轻轻地掀开,然后善信滚了进来,抱住无尤。一身寒气,手都是冰凉。无尤翻身,握住他冰冷手,想帮他暖回来。善信笑了下,把手抽了回来,搂着无尤,亲吻着她额头。他无尤呀,自己都没暖回来,还要帮他暖,忽觉得好笑。等着身子渐渐地回暖,善信把手放在无尤肚子上,来回地抚摸,突然就觉得很知足,他其实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好计较呢。无尤突然用手蒙住善信黑暗里星子一般眼睛,然后往上靠了靠,吻了吻善信脖子。柔柔触感,让善信心痒痒。

“别动,不然我会克制不住。”善信把无尤抱紧。

“你怎么了?”无尤其实很担心。

“你怎么还不睡,是不是我不在你睡不踏实?”善信问。

“恩,身边空着确不踏实。”无尤道。

“你说若有一天我比你先走了,怎么办?”善信问声音很慵懒。

“不会,我会比你先走,我胆小。”无尤淡淡否决了善信说法。

“为何?”善信问。

“我先走,才能不怕离别,才能让你只能想我。”无尤软软声线响起。

“真霸道。”善信笑了。

“哪里有你霸道。”无尤反驳。

“我哪里霸道了?”善信好笑。

“你从来都很霸道,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没有不是时候。”无尤道。

“我只是怕没有你,傻瓜。”善信吻了下无尤鼻子。

“我发现林家男人都很霸道,惯性吗?”无尤轻轻地问。

“还真是。”善信想了下,果然。

“林善信”无尤叫。

“恩?”善信应。

“我不会离开你,不会再发生那样事情。之前是我不够信任你,现在不会了。所以不会再离开你,除非是我真走上黄泉路。”无尤在善信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放心,就算是黄泉路,我也陪着你一起。”善信没有想到无尤会这般说,心下涌起一片温暖。

镇公孙儿和平公公子旧事,安公在圣上面前一力承担了下来,并主动解了兵权,把兵符交给了圣上。圣上也没有推辞,直接收了回来。说也奇怪,等安公承担下来,那些苦主供词也写歪七扭八,最后只是重新赔了一些银子便作罢了。就连银子都是安公主动出。安公交了兵权事儿,震撼了整个朝纲。善信怎么都没想到祖父真这么做了,一向最重视权利祖父竟然交了兵权,还是自愿了,还一力承担了莫须有罪名,善信那一刻突然有些恍惚,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祖父。

幼时善信只是觉得祖父过于严肃,身上充满了武将特有气息,说话都过于刚毅。渐渐大一些会觉得,祖父很多时候很严苛而不近人情。等善信名满京师之时,他又觉得祖父过于贪恋权利,甚至是有些势利。当祖父要他娶永安公主时,他突然觉得祖父不可理喻,简直就是一个贪慕虚荣唯利是图小人。如今当祖父要善信微给镇公近一点人情时候,善信觉得祖父那一刻看不见正直。而当祖父毅然承担下不是自己罪名,并为此放弃善信一直觉得祖父至死都不会放弃权利时,他真得不懂了,真得不懂。也许他从来都没有懂过自己祖父,因为他从来不曾站在祖父角度上去了解过。

安公解权后,四面八方奏折如雪片飞来,一个个都是弹劾他。甚至还有所谓查核他四十年前强抢民女、三十年前大战前夕逛青楼……这些混水摸鱼告发,让善信觉得哭笑不得。圣上为此招了六部尚书、内阁大臣、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各大将军、顺天府尹、几位公一起廷议。林家人皆不说话,武臣也皆不说话,夏相只是说都是胡闹!善信看见年迈祖父就站在大殿之上,一如从前,目光如炬,他比在殿任何人都淡定,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是呀,朝堂总是这样,一旦你倒了必然是千人踩万人踏,唯恐你还有口气。谁都没有想到,为安公说话竟然是左都御史纪守中,和安公斗了近二十年人。纪守中把这些折子直接呼啦到地上,踩上了几脚,笑着对圣上说:“这就是臣看法!”半晌圣上大笑,让宫人把这些直接烧毁了。

善信还记得那日北风呼啸,祖父一步步地走出大殿,从汉白玉大阶上走下,偶尔也会有步子不稳地微晃。可是那身影依旧挺拔就如他幼年最初记忆,那个对着善信说着:“战场杀敌拼得不是你个人英雄,是一份信任。你身后交给你身家性命兄弟信任,圣上委托给你信任,百姓期盼信任。就算厮杀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无愧这份信任。”那一瞬间善信眼中泪涌出,模糊了祖父越走越远身影,他脑海中再次响起吵嚷中祖父话:“林善信,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无愧于心!因为你是我孙子,就算你再忤逆我,再触怒我,我也不得不为你铺路!混小子!”那日,善信站在汉白玉石阶上很久,看着祖父离开方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那一刻怀疑起了自己。自小在军营被祖父架着骑射、摸爬滚打,身边每个人都在对他夸祖父,那种夸不是刻意装出,只真正信服,真正要追随其后……

纪守中走出大殿,站在善信身侧,笑着对他说:“无论我与他多么针锋相对,也仅仅是政见。我不能否认安公林吉瑜是一个拥有铮铮铁骨之人。若没有他年轻之时四海征战便不会有后来之安稳,多少外族听见他名号会被吓破胆,那种震慑力谁也没有资格否认。”

安公解权后就日日留在府内,若没有大起一般是不会上朝。日子倒是闲了很多,偶尔也会和元氏一起听听阮氏家内报账,有时候也会兴趣起去自己庄子里溜达看看。经常带着故彰去围场骑马,故彰初还害怕,后来越加喜欢。也会带着故彰和清悠去成衣店选衣服,去伯伦楼吃东西,一副安逸享受模样,大家也都渐渐习惯会在府里某个地方与他不期而遇。初开始丫头们还会叨叨几句,后来便见怪不怪了。

四月初,无尤肚子竟然初显了,比之前怀故彰早了近两个月。那边绮晴姑娘来请无尤去见上一见老爷,无尤想了下,似乎也想不出什么事情。把故彰交给紫杉,她换了一身衣裳,才随着绮晴去了北院书房。再次进入似乎也没有特别情绪,院子里已经错落开了一些花。无尤走了进来,书房门大开,无尤敲了下,没有人应声。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果然没有人,倒是西屋炕上摆着棋盘。

“来了,坐下吧。”林吉瑜笑着走了进来,手上还举着新茶。

“祖父好。”无尤恭敬地道,然后坐到了一边。

“想下棋了,满院子找不到人,就想起你会,便叫了来。”他解释道。

接着林吉瑜让人沏好茶,选了黑子,开始下棋。无尤初始还有点奇怪,下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儿就入了棋局,也沉着了起来,不再揣测安公为何叫她,也许真就是想下棋了,便找了她过来。

“近日身子还好吧?”林吉瑜随口问。